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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 鬼打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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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歡微微點頭,看他倆歪歪斜斜地滾出了門,這才滿意地問林德福:“從報道出來到今天為止,你見過吳蘭幾次?”

“兩次,對,一共兩次。”林德福說。

“詳細講一下,都是什麽情況下見得面。”

林德福回憶道:“兩次都在日報社,一次在大門口,一次在公交車站。都是我主動找得她,我想讓她把報道撤回,或者把真相登出來,不要死死拽住一個點,激化矛盾,這樣無論對我還是對工人,都沒有好處。”

程歡篤定地說:“她拒絕你了?”

林德福眼角微微下垂,看上去並不太想繼續聊這件事:“對,她拒絕了我。”

程歡微微瞇一下眼,說:“你低聲下氣懇求她?”

林德福擡起頭,有些詫異地看著程歡。從進門開始,這人幾乎不動聲色,雙眼深如無邊無際的深海,能把一切盡收眼底。林德福活了大半輩子,不是沒見過生意場上那些頭腦精明的老板,可是沒有一個人能像這位重案組的大隊長一樣,年紀輕輕卻總能敏銳地洞察出一切,一切他原本並不想講的事。

林德福停頓一下,繼續說:“是,我給她打過電話,甚至去報社門口哀求她,我希望她看在300多名工人還沒有結錢的份上,看在我也是位受害者的份上,能夠報道一些客觀的事實。”

“她是不是說了什麽?”程歡問。

林德福點點頭:“嗯,她說新聞已經發了,根本不可能更改,她等了這麽久,采訪了幾十位工人,才寫出這篇報道,怎麽可能單聽我的片面之詞就相信?她還說新聞本身所謂的事實,不過就是多數人的利益和少數人荒謬的真相。”

“嗯。”程歡應了一聲站起來,一擡頭恰好能看見對面墻上鏡子的一角,折射出臥室內擺放的桌案和供著香的黑白相框,問:“最近家裏過世的是誰?”

“我兒子。”

林德福帶著程歡,一起走進臥室,凝視著相框裏年輕人俊秀的臉龐,他低聲說,“快一個月了。”

“怎麽去世的?”

林德福說:“那天工人來鬧事,他去堵工人,一不小心摔下樓梯,就這麽在我眼前……就……”話已經說不下去,他微微側身,把臉背到一邊。

靈案旁邊,是一張書桌,程歡隨意翻了翻桌上放著的書,正好打開在夾著借閱證的一頁,他瞟了一眼,然後合上書說:“節哀順便。”

林德福抹了一把臉,才扭過頭來。

程歡從靈案上抽了三根香,點火鞠躬,他把香插在香爐裏,說:“實在不好意思這麽晚來打擾你,今天就到這裏吧,感謝你對我們工作的支持。”他語氣謙虛,彬彬有禮,與方才詢問時候一比,判若兩人。

這麽一說,林德福到有些不自然起來,吞吞吐吐地說:“不……不客氣……希望你們能盡快抓到兇手。”

程歡點點頭,向門口走去。

李承天押著姜海波下了樓,站在樓道口狠狠地抽著煙。

姜海波瞧他好一陣不說話,隔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問:“李副,我們是不是要去附近轉轉?你懷疑那工地有什麽問題?”

李承天聽完,擠了擠眼睛,總覺得臉上有根神經莫名抽著疼。他掐了煙頭,沿著小路往外走。工地與舊住宅區一條路連到尾,車就停在中間的拐彎處。姜海波快走幾步,追上李承天,看他不願意說話,就悄悄地跟著。

秋末冬初,入夜已經有些涼。

李承天邊走邊考慮案情,正想著入神,忽然聽到姜海波唯唯諾諾的聲音:“李副,你有沒有覺得奇怪?我們在這條路上好像走很久了。我記得停車的那個路口沒這麽遠啊。”李承天擡頭看了看,小路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頭,轉身看一眼林德福家的那棟樓,個別幾戶閃著微微的光就在不遠處,他問:“我們下樓多久了?”

姜海波拿出手機看了看,說:“有十多分鐘了。”

“十多分鐘?”他微微吸氣,仔細辨別空氣中的味道,隱約感到一點渾濁,可是又不太明顯。如果是惡靈,他不可能毫無察覺,那是什麽?

李承天突然停下腳步,拉起姜海波的胳膊,加速往回跑。

姜海波在身後氣喘籲籲地說:“我……我們為什麽要跑?”

“閉嘴!”李承天說。

他倆跑了好一陣,明明是剛出來不久的單元門,看著就在眼前,卻怎麽也到不了。姜海波這才發現,吃驚道:“鬼……鬼打墻!”

李承天停下來,在周圍迅速掃視一眼。順境被困,逆境解困。現在看來,這根本不是他們走出單元樓的那條小路,而是一個新的幻境。可就算再厲害的幻境,在他面前也絕對不可能完全隱藏。

姜海波緊張地問:“怎麽辦?我們是不是被困在這裏了?這麽黑,會不會出現什麽……別的東西。”

李承天嫌棄地看他一眼,帶著個拖油瓶真不好施展,念頭一轉,忽然想到了什麽,問:“你白天在水池裏看到了人手?”

姜海波點點頭說:“嗯,不過程隊說我那是被嚇傻了,才會出現幻覺。”

這麽看,斷肢的殘靈當時就在周圍,可不光他和程歡,就連一直在客廳距離更近的宋晴都毫無察覺。他一把拽過姜海波,把鼻子湊上去使勁聞了聞,聞夠了,又撇開臉繼續追尋周圍的氣息。

姜海波顯然被李承天的舉動嚇得不輕,向後縮了一下問:“你……你聞什麽?”

李承天皺一下眉,真想把這熊孩子直接湊暈過去。突然,他沖姜海波“嘿嘿”笑了一下,笑聲太詭異,姜海波被瘆得瞬間變了臉色,不自覺地往後退。再下一刻,他就徹底失去意識,向路邊倒去。

李承天扶著他躺在路邊,拍了拍手說:“等我收拾了他們,再回來琢磨你是什麽材料?”

他反手一握,一把泛著綠光的短笛從袖口滑出。再看一眼遠處的工地,向小路盡頭迅速奔去。

沒了姜海波的影響,四周的鬼氣越來越濃,李承天腳下一蹬,徑直跳上圍墻。右手一揮,面前點起一片光亮,光照到的地方,驟然閃出一張臉,這人臉足有一人高,緊閉雙眼面色沈靜,輕柔的像是月下白紗。人臉猛得睜開眼睛,一雙血紅的雙目連眼珠都沒有,滴著血淚向李承天撲過來。

“臥槽!”

李承天一個踉蹌,嚇得差點從墻上滾下來。人臉瞅準時機再晃一下,周圍又被黑暗包圍。

李承天抓緊笛子,說:“媽的,嚇死我了。”他跳下圍墻,繼續道,“我倒要看看,你還能往哪跑?”

這一回他跑了沒多久,就出了小路,繼續向前,就是那片荒廢的爛尾樓。

他沿著一路的鬼氣進了工地。地基剛剛打好,鋼筋散了一地,零散著些許垃圾,看上去已經荒廢了好一陣。過了地基區是一棟矮三層的水泥樓,李承天一直跟到樓門口才停下來。他閉上雙眼,緩緩睜開時,眼睛已經蒙上一層綠色,擡頭望一眼,幾道白光在暗沈的天幕下圍著大樓來回竄動。

李承天嘴角微微上揚,說:“費了這麽大勁,就是想引我來這?”

他看一眼上了鎖的鐵門,起身跳上天臺,順著頂層的通道進了樓,血氣沾染著殘靈的味道在空中四散,他站在通道口凝視良久說:“看來今天是收拾不了你了。洗魂超度,洗的是生前債,度的是死後魂,比起下世輪回,前塵的恩怨情仇也挺重要,要不怎麽都愛在這賴著不走呢?”

李承天擡起手,一束肉團似的光暈在空中飄飄蕩蕩,最後落在他的掌心裏。他笑了笑,吹一口氣,說:“不準害人,要不然下次就沒這麽幸運了。”

程歡下了樓,沒看見人,就繼續向停車的路口走去。走到半路,看到地上橫著一個身影,遠遠瞧一下有點眼熟,走進一看是姜海波。

他巡視一下,沿著小路一直拐了彎,快出路口的時候,正好撞見李承天從工地裏出來。

程歡一側嘴角微微上揚,走近李承天說:“遇到賊了?打暈了姜海波了?還是你揍暈的?”

打從進了重案組,李承天就沒在程歡臉上看到過除冷漠之外的其他表情,驟然見了,才覺得他稍微有點“人樣”。夜色太美,笑容太俊,色令智昏也就更加容易,他居然順著程歡的話點點頭,說:“嗯,是我揍暈的,領著他實在太礙事。”

程歡露出淡淡的笑容,帶著溫柔的語氣,問:“那賊追著了嗎?”

李承天搖搖頭,說:“沒,跑了,進了工地就不見了。”

程歡擡起頭來,遠遠望了工地一眼,說:“看來明天一早又得加班了。”

李承天拖著昏迷不醒的姜海波直接回了家。一進門,李小黑就沖他“哇哇”大叫。

李承天揉揉耳朵說:“別喊了,我的新同事,領著礙事,就直接揍暈了,又沒地放,只能帶回來。”

“李承天,你餓了我一天!”

李承天把人往沙發上一扔,四仰八叉地躺下來,哼哼兩聲說:“拉倒吧,你一只鬼,能知道餓?”

“旺!鬼你大爺,上天入地往來三界就我一只靈犬。”李小黑一說完,就撲到沙發上,咬住李承天的一只袖子,撅著肥大的屁股,使勁往地上拽。

拖了兩下,忽然停下來,嗅嗅說:“你這一身惡靈的味兒也太臭了,等等……也不全是,還有度靈人?”李小黑又細細聞了一下,說,“三百年的精魂,是個大美人啊!”

李承天把手枕在腦後,瞇起眼睛,程歡稍縱即逝的笑容不知怎麽就映在了腦子裏,順著領口往下,藏藍色的襯衣,總是開著兩顆扣子,永遠一副性|冷淡的魅惑表情,他不自覺的點點頭,說:“對,超美,又俊。”

李小黑一躍而起,落在李承天的肚子上,李承天被撞得黃膽水都快吐出來,喘著氣說:“你……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重?”

“你個大色鬼!你不要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麽的?守魂使度魂度人,要你超度的可是枉死魂還有度靈人。”

李承天不耐煩地翻個身,李小黑直接掉在地上摔了個大屁股蹲兒。他慢悠悠地說:“我當然知道,要不是因為超度他難度系數實在太高,也用不著我出手。”

李小黑在地上滾了一圈,爬起來走上前,把頭蹭在李承天的掌心裏,說:“可是你色瞇瞇的眼神告訴我,你……被他迷住了。”

李承天狠狠拍了一下手裏黑成一團的肉腦袋,說:“我又不是前面來的那個斷了四肢的廢物。”

李小黑舔舔蹄子,說:“你和廢物也沒什麽兩樣。”它說完,瞅了一眼姜海波,問,“這人好像有點奇怪?”

李承天從沙發上坐起來,說:“何止是奇怪,快用你的狗鼻子聞聞,什麽貨色?”

李小黑往前走了幾步,順著姜海波得褲腿聞了聞,說:“不知道,不過倒是挺好聞的。”

李承天說:“他不僅能看到惡靈,還能壓住氣味。”

“居然有這種貨色?”李小黑又上去嗅嗅,說,“不行,還是聞不出來,翻開你那‘工具書’查查唄?順帶了解一下他上輩子。”

李承天狠狠地瞪一眼大黑狗,擡起手來,“因果生死簿”已經浮在空中,他點了一下“簿”字,字閃了一下,晃晃悠悠落在了姜海波的眉心。下一秒,姜海波的頭頂緩緩升起一盞魂燈,火焰搖曳,幻化出一個畫面,一團白光在畫面中漸漸散開,火焰又搖了兩下,魂燈消失。

李小黑端著一張懵逼的狗臉:“???”

李承天抽抽嘴角,說:“所以……他上輩子是團光?太陽還是月亮?”

姜海波熬了一天又被嚇了一宿,早就跑累了,現在不知道睡得有多香,這會翻個身,一深一淺的呼嚕聲開始在客廳裏此起彼伏。

李小黑轉個身,臥在地上,可憐兮兮地說:“爺,我要吃肉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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